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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在制造“幽灵儿童”?调查揭开韩国社会“隐秘的角落”

2023-08-09 18:36:59    来源:极目新闻

继今年6月媒体曝光“水原冰柜死婴案”后,韩国政府在全国范围启动排查“幽灵儿童”。据韩国保健福祉部公布的数据,韩国有医院出生记录但未登记户口的“幽灵儿童”已超过2100名,其中249人确认死亡,占比近12%。


(资料图)

毫无疑问,“幽灵儿童”事件给已处于老龄化和少子化双重压力下的韩国再添阴霾,引发民众对韩国育儿环境的声讨。数据显示,2022年韩国育龄女性平均生育子女数仅为0.78,创下1970年有统计以来的新低,韩国也成为全球生育率最低的国家。

质疑声中,韩国政府密集出台生育“补丁”,据韩国保健福祉部官网,2024年民生补助标准将提高约14%,“四口之家每月能拿1,833,572韩元(约合人民币10114元),创历史新高。”在韩国生活8年的宝妈嘉璇告诉潮新闻记者。此外,今年早些时候,韩国总统尹锡悦在一场低生育高龄社会委员会会议上提出,要求推出新的生育政策,包括提高1岁以内婴儿家庭补助标准、每年增加500所托儿所等等。

数量庞大的“幽灵儿童”折射出哪些社会问题?专家向潮新闻分析,问题根源直指青年贫困和职场性别歧视。

谁在制造“幽灵儿童”?

据韩国保健福祉部虐待儿童对策科的调查通报,对2015年至2022年期间出生但未办理出生登记的2123名幽灵婴儿进行全面调查后,确认有249人死亡,占比近12%。共有1095起案件被移交警方调查,其中601人(54.9%)被遗弃在婴儿箱等,232人(21.2%)与监护人失去联系或拒绝探视。

“首尔有一家知名教会设有‘baby box’(婴儿箱),专门收容弃婴。如果父母遗弃孩子,可以匿名将孩子放到这个箱子,45天没人认领,他们会把这个孩子以合法手续转到孤儿院,让别人领养。”嘉璇告诉潮新闻记者,“婴儿箱”在韩国是一个“公开的秘密”,“韩国相关调查记录显示,‘幽灵儿童’事件中选择遗弃或杀死孩子的妈妈,30岁以上者占了最高比例。”

实际上,韩国并不强制家长给孩子上户口。嘉璇记得,五年前她在韩国生孩子时,医院会记下孩子的出生时间、性别和健康状态等,“但是给孩子上户口的有效期很长,其实是家长的一种自愿行为。”

在韩国生活10余年的华人李璞(化名)认为,“幽灵儿童”事件反映韩国社会底层群体的育儿困境。韩国国家青年政策研究所2022年数据显示,4114名19岁至34岁的受访者中,42.6%的人认为自己很穷,只有约28.5%的人认为自己过得还可以。在住房方面,约63.9%的人表示他们没有自己的房子,或者没有经济能力签署租房合同。

冷酷的数据背后,韩国“80后”“90后”“00后”生育主力军,正面临重重生活压力,高昂的生育成本,让他们望而却步。韩国警方对“幽灵儿童”案件调查显示,涉事家庭主要是经济拮据、或是无力承担养育责任的家庭。

韩国庆熙大学附近药店 受访者供图

此外,禁止堕胎在一定程度上也催生出越来越多的“幽灵儿童”。韩国废除“禁止堕胎令”前,怀孕女性即使出价300-400万韩元(约1.6-2万元),也没有一家医院愿意做人流手术。除了医院可能会因此受牵连,堕胎女性也将面临最高一年的监禁或者高额罚款,实施堕胎的医务人员最高可被判处两年监禁。

时隔66年,直到2021年1月1日,“堕胎罪”才在韩国正式失效,但对韩国女性来说避孕依旧是个麻烦事。紧急避孕药在韩国仍属于处方药,路边药店需要购买者出示医生开具的处方。“情况紧急还要得先去医院,开处方需20000韩元,买药得花30000韩元(约164元),费时又费钱。”有韩国居民这样吐槽。

在这样的背景下,韩国正在担忧,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儿童数量远不止2000多名。7月28日,韩国保健福祉部召开“完善未登记儿童保护制度推进小组”第三次会议,计划对今年1-5月出生的尚未进行户籍登记的儿童进行统计,进一步普查“幽灵儿童”现象。

韩国生育环境有多差?

在韩国,养育孩子的绝对主力是母亲。嘉璇的父母来到韩国后发现:无论是公园还是幼儿园,接送和陪伴孩子的都是妈妈,很少看到爸爸,更没有看到爷爷、奶奶的身影。

嘉璇告诉潮新闻记者,在过去传统的韩国家庭里,妈妈主要承担家庭职责,爸爸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。而实际上,韩国如今绝大部分都是双职工家庭,但养孩子的重担仍落在母亲身上。

嘉璇的朋友——韩国人姜秀爱(化名)从事教师工作,是一名公务员。最近嘉璇听到她哭诉:早晚接送两个孩子上幼儿园,白天工作,下班还要做饭和给孩子洗澡,直到把孩子哄睡了老公才回来,生活不堪重负……

“晚上忙完一切,实在太累了,坐在阳台上便不知不觉地流眼泪。”姜秀爱告诉嘉璇,自己的人生就像一个迷宫,不知道是否等到孩子长大了,她才有可能找到出口。对韩国母亲来说,平衡好工作和家庭是一件难事。

韩国街头 图片来源新华社

这样的苦恼,嘉璇深有体会,“韩国社会普遍对已婚已育女性抱有性别歧视。”今年3月,嘉璇硕士毕业后开始在韩国首尔求职,直到四个月后才找到工作,最终决定录用她的是家中韩贸易公司。

在她的求职经历里,最常被问到的是“打算什么时候生二胎”。公司担心员工入职后生孩子,韩国产假有三年,期间还不能解雇产妇。甚至现场多名面试人员告诉嘉璇,他们的妻子结婚了以后就会放弃工作,好好在家带孩子。事实也是如此。嘉璇注意到,大部分韩国妈妈全职在家,或者在孩子上幼儿园的时间,她们在面包店、咖啡店兼职工作5-6个小时。

在韩国,高等教育较为普及,照顾孩子成为不少高知女性的困扰。她们通过高考获得受高等教育的机会,有着自己的职业理想,但是对于传统韩国人而言,女性应该放弃职场和梦想,在家当一个家庭主妇,才能胜任韩国母亲的职责。

韩国电影《82年生的金智英》呈现了韩国女性身为母亲后面临的社会苛责,如果孩子在公共场合大声喧闹,韩国人会普遍认为是妈妈管教无方。“这是韩国母亲的真实写照,我5岁的孩子身体不适或者讲话不文明,我会受公公指责没照顾好孩子。”谈及韩国育儿经历,嘉璇深感无奈,“韩国传统观念依旧根深蒂固。”

专家:长远策略探索刻不容缓

据潮新闻记者粗略统计,近一个月来韩国政府连续出台了十余条育儿、人口和基本生活保障政策。比如扩大幼儿综合班试点服务范围,民生补助标准创历年最高等,试图以此改善多子女家庭的养育负担。

“自己都过得不好,又怎么会要孩子?”有如此反问的,不止是当下的韩国年轻人,还有韩国政府。目前韩国正在修补“政策漏洞”,同时希望通过“软硬两手抓”的方式,破解当下育儿困境。

7月,韩国电费催缴单背后宣传已经改为生育补助相关内容。受访者提供

据新华社消息,6月30日,韩国国会全体会议通过了《出生通报制》法案,规定医疗机构负责人必须在孩子出生日起14天内向政府通报婴儿出生情况,以便及时为婴儿登记户籍。

此外据韩联社报道,7月18日,韩国自1953年9月制定颁布《刑法》以来,时隔70年首次修改有关弃婴、杀婴的规定。加大对杀害和遗弃婴儿的处罚力度,让这两种罪行和普通谋杀一样接受重判。

“青年贫困、性别歧视是韩国长期存在的问题,而这两问题又肇因于政经、文化结构的倾斜,并非强制出生通报、设立针对未婚母童的托儿综合班等补丁政策可以解决的。”浙江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,博士生导师尤怡文向潮新闻表示,只要贫困与歧视问题仍在,遗弃儿童现象便难以断绝。“幽灵儿童”问题背后反映出社会残酷现实,是亚太国家或者更确切地说是“发展型国家”的共同问题。

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李旻向潮新闻记者表示,“生育问题是经济社会发展的晴雨表,也是当下年轻人过得是否舒适的直接表现。”东亚国家普遍盛行精英教育,许多家庭渴望孩子通过读书改变命运,这需要一笔不菲的金钱投入。事实上,大部分韩国人在重重生活压力下“自身难保”,即使生育孩子也无法让他们接受好教育,这重矛盾是在年轻人心里难以逾越的。

“尽管中国的生育率也在逐年走低,其背后所隐藏的社会问题部分跟韩国重合,但远远没有韩国极端。”李旻认为,避免“幽灵儿童”事件核心在于如何提高年轻人的工作和生活环境。当前中国补贴生育方面的法律法规仍需完善。且针对如今年轻人生育观念淡化问题,还需积极正面宣传。

“近些年,中国也开始面临与日本、亚洲四小龙这些国家一样的问题。在不稳定就业、高房价、低出生率等方面,可以借鉴亚洲其他发展型国家的经验,重新思考‘发展目的’及兼具社会正义的发展策略,或许已经刻不容缓。”尤怡文说。

(来源:潮新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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